對這一次所有施以援手的朋友表示了感謝，雲叢龍溪和蘇栗跟著二師兄去風家閉關養傷。

經過這一次危機，二師兄是再也不放心他們三人漂泊在外，好說歹說，要讓他們留在風家。

或許在風家，大師兄青丘九尾狐的身份是個麻煩，但那也僅僅是一種可能罷了，如今大師兄也謹慎，根本不現原形。總比在外面被散修追殺要好得多。

雲叢有點矛盾。

風家，以及其他的仙門正道，上一世他們其中的一些人害過她和大師兄；可是這一世一切重來，他們卻在必死的絕境中救了他們師兄妹三個。

是不是一切的未發生，都可以當做不存在？或者上一世的仇和這一世的恩可以相抵？又或者可以並不把這些人當做一個整體？

而事情再一次回到原點，她有了再一次選擇的機會，是依靠風家，還是繼續漂泊在外？

兩條路她都走過，都是死胡同。是否，還有第三條路？

華修冶跟著一起來了風家，聽說雲叢傷好了出關，特地跑來看她。

經過了這麽多年，望月境時的尷尬事他早已忘記，依然是那個風度翩翩的花花公子，嘴甜的仿佛抹了蜜。

“師妹，你這樣要強，我實在是……心疼。咱們名門正道，總是相互扶持的，有什麽事你送個信，別說風家，我們華家也是義不容辭。別讓自己那麽辛苦。”華修冶微微垂眸看著她。

雖然現在他修為只有元嬰期，按輩分應該叫雲叢師叔了，可他大包大攬地以保護著自居，似乎根本沒意識到兩人修為的差距。

雲叢也並不介意修為差距，看著他，仿佛又看到了師父還在的時候寧靜時光，微微笑了笑，“華師兄，謝謝你。”

“我沒做什麽，風師兄聯系了華家和古月劍派求助，我只是一起去而已。”華修冶倒是不居功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，又溫情脈脈地說：“不過之前我是不知道，否則我定然早就去幫你們了。”

聽起來像是隨口許諾，但雲叢知道華修冶說的是真的。

“華師兄，我想想你請教一個問題，”雲叢側頭想了想，覺得有些事情不適合問二師兄，問了，難免被他看出端倪，但是問華修冶會比較合適。

華修冶十分殷勤，“說什麽請教，師妹你問，我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。”

“華師兄，如果……我是說如果。你們華家子弟有人不聽家主號令，私自做壞事。你們華家會是什麽態度？”

華修冶楞了下，“這個問題太寬泛了，也要看做的是什麽壞事，有多嚴重。”

“如果是有華家人參與對我們的追殺呢？我只是假設。”

雖然雲叢一再強調是假設，華修冶仍然神情有點凝重地追問：“竟有此事？”

雲叢不得不再強調一遍，“並沒有，我只是假設。我們藏的隱秘，又逃得快，消息是從黑市傳出去的，追殺的都是第一批得到消息的散修。我只是打個比方，就是這類不痛不癢，道義上有些站不住腳，卻又無關緊要的壞事，世家會如何處理？”

若是再耽擱一陣，也許會有貪心的仙門正派或者世家子弟參與追殺，只不過他們畢竟與黑市聯系不深，得到的消息也晚，來不及參與。

“哦。”華修冶放松下來，想了想，回答，“若是真有華家之人追殺你，你手中有切實證據，且能活著見到華家長老或者家主的話，華家應該會讓罪魁禍首面壁思過。不過……如果是這種事情，華家多半是要偏向自己人的，除非有勢力為你討公道。”

言下之意，若是沒有證據，連面壁思過的懲罰都不會有。

這也是意料之中的態度，甚至也不能算太不公允。若有人找單鶴羽告狀說他們師兄妹殺人奪寶，恐怕單鶴羽連理會都不會理會，最多私下裏訓誡一番。有師父的孩子是個寶，沒師父的是根草。當然他們師兄妹也不會幹這種事。

雲叢微微垂眸，繼續問：“那麽，若是我並沒有找華家主持公道，而是逃脫之後自己想辦法殺了這些人報仇呢？華家會如何對我？”

華修冶沈默了片刻，回答，“無論是正道仙門，還是世家，門有門規家有家法，子弟有錯，卻也絕不容外人懲戒。若是你如此做了，華家若是不知還好，若被華家知道，那麽天涯海角也會追殺你。”

雲叢扯了扯唇角，“那麽假如，仍然是假設，我是你極為親近的朋友，你本人對此又會是什麽態度呢？”

世家是以血緣為凝聚力的，所以相互之間都有親緣關系，關系也比一般門派的師兄弟更加親近一些。

雲叢問到如此地步，華修冶也大概明白了她要問什麽，心裏猜測是風家哪個不肖子弟從風明心這裏得到了他們的行蹤，參與了追殺麽？

華修冶態度也更慎重了些，想了又想，搖了搖頭，“我不知道，也要看遠近親疏的吧。師妹，若是方便的話，你可以把事情告訴我，我會盡力幫你主持公道。若實在不行，我們私下裏也可以把事情做得隱秘一些。”

沒發生的事，如何主持公道呢？雲叢笑著搖了搖頭，“師兄誤會了，並不像你想的那樣。”

上一世，八大仙門四大世家，雲叢最恨風家、百花谷和古月劍派。其他門派的追殺多少還站在道義上有情可原，這一世恩怨相抵也就罷了，但風家將消息露出去，百花谷是殺大師兄的真兇，古月劍派也脫不了幹系，她終歸還是心中藏著恨意的。雲叢不知道風家誰將消息透露出去，也只能把賬記在了追殺她的那幾個人頭上。

仇是要報的，可是風家千裏迢迢將他們從必死的境地救了回來，她如今也不能不顧及風家的態度，特別是二師兄的態度。

“遠近親疏”——又歸結到了這四個字上。

雲叢微微有些出神。

頭上一重，卻是華修冶折了支花插在她的鬢邊，“師妹，開心一些。天大的煩惱，我都盡力為你解決。”

他最看不得美人蹙眉，為討佳人一笑，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都奉上。

龍溪從外面回到客院，看到華修冶在，原本還想避開，然而看到這一幕卻實在忍不了。

一個男人，也不太熟，那些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話他到底怎麽說得出口？

龍溪冷著臉過來，“師妹，我有事要跟你商量。”

如此明顯的逐客令，華修冶當然看出來了。他風度翩翩地笑了笑，“龍師兄好，正巧我還有些事，就不打擾了。”

華修冶剛走，龍溪就開始嘮叨關於華修冶的浪蕩事跡。

世家子弟如果沒什麽意外，大多都是金丹期就成親了，華修冶拖到現在卻是因為這些年他的名聲不太好。

他把自己當成護花使者，看到長得漂亮些的女修就去獻殷勤。他家世背景雄厚，本人資質上佳，風度翩翩，又是殷勤無比掏心掏肺地對人好，自然有不少女修吃他那套，為他神魂顛倒。但是神魂顛倒之後發現他對所有漂亮女修都好，自然就不能善罷甘休。

他修為低的時候，認識的都是修為低微的女修，還算沒鬧起來；而這些年尤其是華家為他考慮成親的事情的時候，幾個金丹甚至元嬰期的女修很是大鬧了一場，上華家哭訴被他欺騙感情的經歷。於是華修冶的名聲也就毀了，至今大齡未婚，成為世家裏出名的浪蕩子。

比起之前在古月劍派時，師兄們對雲叢的勸誡，此時三師兄說華修冶的壞話可謂是有理有據，證據詳實的不得了。

可惜雲叢饒有興味地聽了，也沒什麽反應，笑吟吟地問：“師兄，這就是你要跟我說的正事啊？”

她現在哪有心情去想那些風花雪月的事情啊，只不過覺得華修冶這個人有趣又仗義，可以做朋友罷了。

龍溪沈默了片刻，看她頭上那朵花礙眼，伸手摘下來，扔在一邊。

然後又沈默了半天，才艱難地說：“沒什麽正事。……師妹，你只要開開心心就行。以後天大的煩惱，我都盡力為你解決。別被那些臭小子幾句話騙了。”

還沒說完，龍溪就有點破功，微微別過臉去，耳側微紅。同樣的話，華修冶說的含情脈脈，他卻說的極為生硬。

雲叢忍不住笑，“師兄，華修冶那樣的情聖模樣需要天分的，你學不來的。”

“情聖……”龍溪嗤之以鼻。哪個有志男兒會願意混在脂粉堆裏當情聖？很有出息嗎？他隨口哄師妹而已，才沒有想學。

雲叢笑了半天，終於正色跟龍溪商量，“師兄，接下來我們該如何？是留在風家，還是找個時機，去師父留下的最後一處安身之所？”

雲叢自己已經失去了判斷能力，不過既然同舟共濟，也聽聽師兄的意見吧。

龍溪似乎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，不假思索地回答，“既然當初選擇了不依靠風家，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。找個時機，確認沒有人跟蹤，我們就去師父留下的最後一處安身之所。”

雲叢有些訝異，大狐貍是肯定願意大家在一起，她本以為龍溪會願意留在風家，這樣兩個師兄意見統一，她也就下定決心。沒想到龍溪竟然是不願留在風家。

現在該怎麽做決定？

龍溪微微勾唇，“師妹，不知道該怎麽做決定了？”

“那麽，就聽師兄的吧。師父天衍之術無雙，既然準備了三個安身之所，就不會浪費一個。”

雲叢被他那種從容又篤定的氣勢所攝，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。

回過神來的時候，她還想猶豫，卻又覺得他說的有道理。之前雖然她在不知所措的時候會問師兄意見，可多半還是她做主，可是這一次，三師兄身上卻似乎多了點數不清道不明的東西，如同寶劍出鋒，竟有一種強大可靠的感覺。

師兄妹兩個做出決定，大狐貍的意見又被選擇性地遺忘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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